Voice News Vol.228 4/12/2019 | Page 27

杏林傳奇 見他涕淚縱橫。 有些女學生,她們喜歡聽鬼故事,又 父親的鼓勵和厚望,使我 怕又喜歡聽,我們男生便每天講一些給她們 下定決心出人頭地,對旁人的 聽。有些女學生被嚇得掩着雙耳,但仍繼續 閒言閒語充耳不聞,昂然踏上 聽,不肯離開,女生的尖叫聲,夾雜男生的 征途,一於匹馬闖江湖! 嘲笑聲,場面溫馨純情。與此同時,我那坐 在出發前,我到船上勘 頭等艙的同學請我到他的冷氣艙房同住,我 察艙内環境。我購買的是平價 求之不得。豈料住不夠兩天,不知誰舉報, 票,住在大艙,與機房爲鄰, 輪船職員把我逐出頭等艙說:「你不可以在 所以溫度高達華氏九十度,我 頭等艙住,必須回到下面大艙那裏。」無奈 上船太遲,大艙分上下格床, 又回到那難熬的「地獄火」。 遲來只剩上格床,百多人擠在 打回原形,索性睡在甲板椅子上,雖 一起的大艙,全無隱私可言。 然辛苦,也風涼水冷,不用抵受熱力。兩天 爸爸和媽媽從沒有坐過大輪 後的一個早上,我從夢中被人用水噴醒,是 船,好想到船上參觀,順便看 船上的職員將清洗甲板的水喉射向我,全身 看兒子在船艙的環境是否舒 濕透,即時彈起,他還哈哈大笑。我不敢投 適。爲了不讓他們擔心,騙他 訴,因爲椅子是讓人坐,不是讓人當床睡覺 們說船上不允許外人進入, 的,我自知理虧,有冤不敢訴,氣往肚裏 其他人是獲取特別通行證才可 吞。之後,我白天在椅子睡覺,晚上在船上 價船票,由香港坐十八天船,首先到達美國 上船,又安慰他們說,船上居住的環境好舒 看風景,不敢入眠,擔心再有淋水事件重 三藩市,然後再轉坐火車去加拿大溫哥華。 服。但事實上,因貼近機房關係,九十度的 演,也不敢熬奇熱的大艙,人間地獄。 離開香港時,天昏地暗,密雲不雨,間中陽 高溫是無法入睡的。 此圖的主角是我左手旁的長櫈,我就是在這櫈上睡覺, 被船員用水喉猛射噴醒的,使我感受到在家千日好, 出外半朝難這句話。 光從烏雲兩側透出,形成一絲Silver 船上的女學生對我很好,十多天航程, Lining 終於熬不住了,剛正想辦法看看船上哪 衣服有限,要勤洗才有替換。有位女學生 的畫面。輪船好大,船名叫總統號,英文是 裏可棲身,不料颱風忽至,大風大浪,船上 來幫我洗衣服,又幫我熨衣服,同學們取笑 President Wilson,送船的只有家人和舅父, 九十多個華人學生,差不多每個人都暈船, 我,那時我對兒女私情似懂非懂,只覺得同 想及由這一刻開始,離鄉背井別爹娘,單身 嘔吐得四肢乏力,倒在床上動彈不得,只有 學互相幫助是很平常。另一位日本來的女 匹馬漂遠洋,心情恰似李後主的詞「無言獨 四人不暈浪,我是其中之一。因此,這四人 學生,名字叫Hishomoto(橋本)常與我聊 上西樓,月如鈎,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 便為其他暈船的人遞水送食。他們嘔吐了幾 天,橋本是個嬌嬌女,她住的艙房舒適也有 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 天,肚子空空的,餐房的厨師也肯讓我們四 冷氣,她將我的衣服取走,洗熨摺叠整齊才 頭。」 人將食物取走,幫 離愁別緒,大家都忍淚無言,情景似 助他們。有一個住 曾相識,忽然憶起家父曾背我垂淚的一幕; 頭等艙的同學,他 那天向他請示,若我負笈外國,家中少了我 就是以前在香港 這一條經濟支柱,家計能否維持?我孤身在 介紹我到浙江省銀 外,人地生疏、舉目無親,又能否賺到工錢 行行長的家中補習 繳交學費? 的那位葉同學,在 家父沒待我説下去就答道:「你最大 船上與我相遇,由 食,不用負擔你三餐米飯,我反而輕鬆得多 於暈船也把所吃的 呢!到了外國,我絕不用擔心你;戰亂之 東西全吐出來,我 時,你年紀那麽少已能獨力養起一頭家,在 將所有清潔工作承 外國只養自己一人,哪會難得到你?你去 擔下來。過了三四 吧!專心讀書,切勿分心牽掛爸媽,你是家 天,風平浪靜了, 中的唯一寄望……」他説到這裏,語音一 他們身體也恢復正 啞,急急轉過面,背向看我,一手掩臉,一 常,吃餐聊天,一 手舉起輕搖,示意我回房早睡,想是不欲我 起聚會。 同船來加留學的全體男生。 Vol.228  |  二〇一九年四月十二日 心聲 27